玄之又玄

除了HE外别的啥都不保证。
最情多,也寂寞,最不惧口舌。
远近独我一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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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【菠萝的海】星之归途01-05

    warning:星际AU,坦然AI设定,借用阿西莫夫机器人三大定律

    坦然X花海CP向,eStar全员友谊,故事纯属虚构,请问代入真人!


    00

      

    第一定律: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,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。

    第二定律: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,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。

    第三定律: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、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。

    第零定律:机器人必须保护人类的整体利益不受伤害。

      

    //

    AI921:Deny.

    AI922:Deny.

    AI923:Deny.

    AI924:Deny.

    …………

    AI920:Accept.

    //

      

    01

      

    花海第一次见到坦然时,和大部分人一样,只是微微点头致意,从他面前经过。易峥在队伍末尾,扛着火炮筒大呼小叫的,机械师清融矮下身子,从火炮筒管下穿过,眼睛丝毫不离终端屏幕上的AI运行指南。子阳戳着腰眼提醒清融看路。坦然手臂上的移动终端流过一道蓝光,显示队伍密钥匹配正确,全程序启动。

    “太像人了,他真的只是AI吗?”

    花海听见这一声惊呼,后知后觉是易峥的声音,回头看,易峥正半蹲在坦然面前,朝他的脸仔细端详。坦然的瞳仁是黑色的,眼白处布满淡蓝色的光纤,这在暗处异常明显,除此以外,他的头发、皮肤,看上去与真人没有异样。也许是恐怖谷效应,花海的胃收紧了,里面翻滚着酸液。基地的人造风又干又热,吹得皮肤刺痒。

    “别看了,该出发了。”他说。

    “队员的身份信息已经输入了,他应该认得我们。”队医子阳走到花海身边,抬起的手顿了顿,似乎想要落在花海肩膀上,但在确认他脸色后缓缓垂下了,“我只是想说,他是AI,不会再在任务中受伤了,你别有太大压力。”

      

    坦然是eStar小队的新任开拓手,今天是他加入队伍的第一日。上一任开拓手梓墨,因为在出舱探索时未携带足够的氧气补给而昏迷,目前还很虚弱。那一次探索任务中,他们意外遭遇了陨石带,机舱受损被迫降落在一颗小行星上,通讯系统损坏超过50%,补给也日渐耗竭。梓墨携带着仅剩的氧气瓶出舱,试图发现一线生机,却因在半路耽搁因供氧不足而昏迷。如果不是路过的星尘集团商舰及时发现他们,他们已经成为宇宙中的尘埃。

    KPL2022-5408星系的放射元素矿还在等待他们标记,放射元素产生核能,是维持太空空间站运行的重要能源。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梓墨恢复。

    花海遥遥看着清融检查坦然的后颈接入口,坦然拨开清融的手,嘴唇略一翕合。

    “出发吧。”队长花海下达指令。

    易峥一手扛着火炮筒,一手遮阳,望向土黄色的人造大气,忽而振声大喊:“eStar出发咯!”他身后即是新加入的AI成员坦然,略低着头,额发很柔顺地遮住眉毛,间或被人造风吹开些许。清融走在队伍末尾,遥遥挥动右臂,示意花海查看移动终端。

    他的移动终端上正跳出一行来自清融的消息:坦然身上没有数据接口,他不是我们常见的AI。

      

    02

      

    切换至自动领航后,引擎的驱动声变得平稳。eStar探索舰在浩瀚的星空中穿梭,像深海里安静游弋的鲸鱼。坦然坐在公共区角落的舷窗下面,半透明的眼睛望向窗外,散发出柔软模糊的光线,像星空囚禁在眼底。花海隔了两张空椅的距离,坐在他斜对角,静静端详这个机器人旅伴。

    太空探索是漫长孤独的旅程,不同星系相隔成百上千光年,实现星际穿越需要先行驶至固定的时空跃迁点。跃迁点间通常都有三至五日的航程,在这些弥足珍贵的平静时刻,旅行者们聊天、补眠,或者做一些打发时间的小游戏。坦然显而易见地不属于游戏中的一员,他甚至可能没有开机,尽管清融已经确认过了,坦然的程序是100%启动状态,但花海总怀疑这些高级人工智能都有自己的偷懒小程序。

    “喂,”他喊,“你醒着吗?”

    坦然眨了眨眼睛。花海忽然发现,设计师出于未知且多余的考虑,把坦然设计成了双眼皮。“队长?”AI一边说,一边缓缓转向他。

    这是花海第一次听到坦然的声音,如易峥所说,他太像真人了。声音既不尖锐,也不沙哑低沉,有少年人的清亮,却因缺乏情绪而显得温柔平静,还带着点产地的特殊口音。他的声音像他的代号一样坦然。

    “罗思源。”花海答,“我的名字。你呢,你有名字吗?”

    “坦然。”

    “我不是说代号。”

    坦然迟疑了片刻。他低下头,睫毛轻轻抖动着,仿佛人类陷入窘迫。“AI……920,我刚出厂的时候,他们叫我这个。”

    “你真的是机器人吗?清融说你没有数据接口。”

    “我是试验型号,还没有……不能量产。”

    “不能量产?”

    “嗯,因为工厂技术还达不到要求,我是在实验室里完成组装的。”

    花海没有被拉进实验室里组装过,天好像被他聊死了。他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话题:“那你和之前量产的机型,有什么不一样吗?”

    “我没有数据接口。”

    花海嘴角古怪地抽动两下,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笑。坦然不像在讲笑话,但刚才的问答属实可以被收录进eStar冷笑话大全。“就没有别的不一样吗?”

    “研究员希望我能拥有人类的情感、理想和信念,他们说我有潜力。”

    “哦。”花海干巴巴地回答。他不是机械师,更不是研究员,不懂一台AI是否能产生人类的感情。

    “可我不认为我能做到,”坦然和缓地说,声音像湛蓝平静的湖面,“我和人类不一样。”

    “唉,别管什么一样不一样了。”花海站起来,“加入eStar,就好好执行任务。生产你的星尘集团总有些奇思妙想,去年还召开媒体见面会,自称有望突破达成人类永生的技术限制。永生哪有那样好达到?”

    坦然眼睛的颜色暗下去。“我也这样想,永生不是什么好达到的。”

    花海调暗了公共区的灯光。“我还要去检查一下驾驶舱,你早些休息吧。”他离开时回头,瞥见坦然垂眼看着手臂上的嵌入式终端,仿佛在与什么远程联系。模糊的色块摇曳着倒映在他眼底。

      

    03

      

    第二天醒来,花海走进公共区,易峥正拉着清融、子阳下四国军棋。

    宇宙中没有昼夜,窗外仍是一片茫茫的黑,间或收到一颗恒星遥远的光明。

    三人见到花海,便大声打着招呼,邀请他加入棋局,因为坦然对军棋并不了解,四国还缺一国。花海其实也下得不好,这是易峥从地球上带来的游戏。花海、清融和子阳没有去过地球。

    地球,那个神秘美丽的,孕育过生命的蓝色家园,因为战争、污染、核泄露已经不适宜人类居住,只有极少数老人还固执地守护着他们的祖产。但从太空中望去,她依然是神秘、美丽的,缠绕着洁白的裙带,还有无数太空移民吹不散的乡愁。

    坦然见花海过来,默默让开位置。

      

    昨晚的对话似乎并没有使他们关系拉近,坦然依旧是淡漠的,低头回避着他的眼神。这是花海不喜欢见到的,在一支探索队中,如果队员不能互相信任,随时交流,很可能在危机四伏的太空中丢掉性命。

    清融大概是发现了他和坦然间的张力,拉了拉他的手腕,“这下棋呢,你专心一点。”

      

    棋至中局,花海拿起一枚旅长进攻子阳的阵营,却被坦然按住手。“别动,是地雷。”

    “观棋不语啊坦然,”易峥直起腰,向坦然的方向挥手,“哎不对啊,你这不是会下吗?”

    坦然摇头:“我不知道,可能在哪里见过。”

    易峥身体微微前倾,眼睛也睁圆了些:“你该不是去过地球吧?”

    “没有。”

    “那你怎么见过?”

    “人工智能需要阅读大量的人类经验进行学习,可能是为他提供记忆的人类看过,”清融一面解释,一面背起了易峥的军旗,“多读点书呀,豪豪。”

    “我怎么没读书了——哎你,等等!”易峥这才发现军旗被扛走了,“我放这的地雷呢?”

    “我刚刚踩掉了,”子阳戳着棋盘,“不是我说你,刘天豪,你就爱把地雷和军旗贴着放最后一排,地雷一踩,别人就把你军旗扛走了,一点办法都没有。”

    易峥百口莫辩,腰一软就挂在花海肩膀上:“队长,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啊队长!”

    “行了行了,”花海圆场,“下一局下一局。”

      

    新一局开始时易峥提议让坦然接替花海,自己要“大杀四方,给新人长长见识”。坦然拒绝了,退进角落里闭上眼睛。花海淡淡瞥上一眼,为那漠不关心的态度感觉恼火,这不是他能够带入太空的队友。“坦然,”他放下棋子说,“任何时间你有任何想法,都可以说出来,不要憋在心里。我们是一个团队,要合作执行任务的。”

    坦然睁开他淡蓝色的眼睛:“我没有想法,我是机器人。”

    窗外的星辰飞速退去,他们距离飞船有数万光年遥远,我们所看见的是它们数万年前的样子。那样孤独,还在努力地发出讯息。花海想起昨夜在舷窗下那一眼,数万年前的星光映在坦然人造的皮肤上,在微微散射蓝光的眼底结成霜块,似乎有什么在深处被幽禁。他总有一种若隐若现的直觉,告诉他坦然不仅仅是一台机器。

    “我是说,”花海深吸一口气,凝重地吐出字句,“当你开始产生想法的时候,可以随时和我们交谈。你说过你的制造者们,认为你能够拥有人类的情感,作为你的队友,也是队长,我不想错过那一刻。”

    “我没有情感。”

    “我只需要你答应我,当你有的那一天,告诉我们。”

    坦然略略低头,胸膛起伏,睫毛随着呼吸的动作颤抖。设计师使他模拟了所有人类会有的动作,这看上去恰似一个人在困窘和隐忍。“如果我答应你,可能会让你失望的。我不想让你失望。我被设计出来,是为了保护人,不是为了伤害人。”

    “别给他太多压力了。”清融推了推花海的肩膀,“他没有情感,但是已经拥有很高的智能,他懂你什么意思。”

    “好吧,”花海叹气,颓丧地垂下双手,“可能我还不太了解你。但我们是队友,如果要在外太空生存下来,就不能那么疏远。”

    坦然向花海走近一步,胸膛的机芯发出蜂鸣,伸出手,但他没有碰到花海,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,灯光降落在他平坦的掌心上。“你在为我难过吗?”坦然问,他的声音像打碎的玻璃一样,清晰且伤感。

    “为什么?”

    “为了一些你们拥有,但我没有的东西。”

    花海很少受到这样的压迫,此刻他隐约感受到,压力是源于他内在的。一些冲动、情绪涌上胸口,碰撞在坦然冰冷的隔膜上,降温后,会凝结成吐不出也咽不下的芥蒂。

    “我只是觉得你在想什么,”花海艰难地调动语言神经,“如果我们、或者这些事情让你难受了,你可以说出来,我们会调整的。”

    他能听见蜂鸣平息下去,坦然的胸膛传来平稳的滴——滴——声,像一种机器人的呼吸,他眼里蓝色的光也随之有规律地波动。

    “不用,”坦然摇头,同时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花海,“我服从于机器人三大定律,这是我自愿的。”

      

    当天晚些时候,花海回想起这件事,最终将它归结为人类的自大。人总是下意识地认为,世间万物和自己一样。

    坦然坐在舷窗边时,看上去恰似一座堡垒,封锁着许多不能、不愿或不敢宣之于口的故事——那也许只是花海的错觉罢了。

    他是钢筋铁骨,是不会痛的人工智能。

      

    04

      

    探索舰在跃迁点前进行最后的补给,清融立在舰桥下,将清点好的物资一箱箱递给坦然。

    几天的时间已经使他们彼此熟悉,清融作为队内的机械师,和AI队友相处得尤为顺畅。易峥给坦然取了个外号叫二郎,因为他和eStar的一位前队友相像,而那位又叫大郎。子阳揣着物资清单走过去,对通货膨胀一通指指点点,空气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因子。花海加入的时候,正听到子阳说:“二郎,你休息一下让刘天豪搬,你的电池太贵了。”

    “哇,他很节能的好不好!”易峥塞掉最后一口小饼干,口齿含糊地从货箱上蹦下来,“我也很能吃的,食物就不贵了吗!”

    “你还知道你能吃!”

    “来来来一起!”花海跳上舰桥,从清融和坦然中间劫走货箱,扛在肩上,“早点搬完早点出发了。”

    子阳把分门别类的标签贴好,两下拍牢,抬眼瞥向易峥:“你看你看,学学队长。”

    “他也搬半天了,休息一下。”清融解围,从子阳手中接过采购清单,仔细查看,“这一趟物资带得比从前多不少。”

    子阳戳戳清融手肘,提示他抬头,眼角示意被劫了箱子,正站在门边发呆的坦然:“我多挑了些移动电源和清洁保养品,星尘集团移交他的时候,只随赠了少量样品,他自己也没带行李,我怕路上不够用。”

    “不错,”清融点评,“你想得很周到。”

    “小子欠打了是不是?”子阳作势抬手。

    坦然忽然间跃下舰桥,轻轻拨开清融,拦在自己身后说:“不要打架。”

    “二郎你别管他们,”易峥出来搬货时正撞上,叠起长腿斜靠着舱门,恰迎着灯光,一身潇洒倜傥,“那两个打情骂俏呢。”

      

    在坦然影影绰绰的记忆里,总有这样那样一些,闪烁着亮光的日子。他们交叠着烤麦子的香气、穿过树梢的阳光、撩动窗帘的风声,还有男男女女的眼神和微笑,在蓝色的电弧里系住他,阻止他滑向黑暗。他不知道那是谁的书房,谁的母语,谁暗恋的女孩儿在弹钢琴,因为他们可能来自成千上万个不同人。它们使他成为人,它们也使他困惑。但在这一天,灯光照进eStar探索舰的舱门时,一切都变得通透明亮,变得从容具体,变成他可以伸手握住的东西。

    他一手拉起清融,另一手拉起子阳,推上舰桥,然后回头扛起最后一箱能源说:“该出发了,别被落下。”

      

    “二郎,学会关心人了是不是?”清融回头调侃。

    “说什么呢,”易峥帮腔,“我们二郎本来就会关心人,是不是二郎?”

    坦然有些受窘,挪了挪箱子,挡住半张脸。

    花海在仓储室错过了这一幕,一回头,见坦然两手抱着箱子,半个人缩在后面,步履蹒跚地落在队伍末尾。“干嘛,你们欺负他了?”

    “谁敢欺负我们二郎?”易峥接过坦然的箱子,仗着身高优势从头顶递给花海,“这么大胆。”

    “没有,没人欺负我。”老实AI低声回答。

    “跟你们说个事情,做好心理准备。”花海说。众人见他深色凝重,一一立正肃容。“5408星系的开发集团和原住民,今天早晨爆发了小规模冲突,目前情况尚不明了。eStar探索队属于星际联盟,理论上是利益不相关的第三方,原住民无权阻止我们探索,但也可能因为局面紧张,放弃提供原有的帮助。接下来我们主要靠自己了。”

    “恐怕没有那么简单。”易峥分析,“上次我们去的时候,发现当地原住民科技还是比较落后的,距离联盟遥远,通讯费用高昂,普罗大众多数区分不了联盟和商业开采集团。冲突的结果很大可能对我们也是不利的。”

    “联盟没有取消这次探索任务吗?”子阳问。

    花海摇头。“没有取消,而且增加了任务内容。联盟要求我们调查当地冲突情况,及时反馈信息,如果开发商的人员和设备被原住民控制,很可能还需要我们接应救援。”

    易峥骂了句粗口,“真是不太平。”

    “人类历史上,小规模的zhanzheng 是常态,多方势力互相牵制能保证大范围的和平,但接壤处总有摩擦的。”坦然冷不丁道。

    “哇,二郎锐评。”清融搓搓手臂,狠狠打了个寒噤。

    “二郎,”易峥摸了摸他的肩膀,“你用这种语气说话真吓人。”

    “准备好就出发吧。”花海忧心忡忡地望向前路——危机四伏的宇宙,诡秘莫测的人心,还有尚未完全磨合的新队友,一切都让人不能笃定。

      

    坦然经过花海时侧头悄悄说:“我也会打架。”

    一句话给花海逗笑了,他快走几步,追上队友的背影,同样悄声回答:“那有空跟我练练。”

      

    05

      

    eStar探索舰平稳降落在伯纳市太空港。这里是KPL2022-5408星系唯一的住人星球,原住民是星系的第一批拓荒者。

    花海出舱时只见满目荒凉,港口人烟稀少,墙体和地面喷涂着大量的红色油漆,风卷起塑料垃圾堆在角落里。不远处闪烁着一盏探照灯,灯下有人,双手互握着走过来。那人头戴黑色礼帽,肩膀向内收缩,脊背弯出一个虾子般的弧度,看上去即使隔壁邻居的吉娃娃犬扑到他脚背上,他也会惊叫着跳开那样子。走到探索舰前,他先是脱帽鞠了一躬,才向舰上大声说些什么。

    空港的风很猛烈,花海只隐隐约约听到“市长”二字,其余都淹没在隆隆的风声里。子阳穿过花海身侧率先走下舰桥,后面跟着易峥、清融,坦然沉默地看着足下,走在队伍最末尾。

    坦然戴了副防风墨镜,遮住他透出淡蓝光纤的眼,这让他看上去像个平常人。这是清融的主意,AI太惹人注目,他们在这里必须保持低调。

    花海拉下把手,看着舱门从左向右闭紧,最后一盏指示灯熄灭,探索舰在空旷的港口像一头孤独迁徙的象,现在夜幕降临,它四周毫无遮蔽,只能蜷起四肢卧在刺刀般的风里。

    花海深深吸了口气,让冷风充满肺叶,维持思维清晰。

      

    回头时子阳已与来人互相确认身份,向那人介绍说:“这是我们的队长花海。”

    戴高帽子的人身材矮小,略一低头,花海便只能顺着帽檐看到他的下颌。他的毛呢西装磨起了球,领子袖口都毛茸茸的,金色袖扣也磕掉了漆。那人匆促地鞠躬行礼,忽然惊醒了似的,跳起来摘掉帽子,再次行礼。花海这才看到他眼球突出,下巴和鼻梁都很窄,鼻尖在平坦的下半张脸上好似一根锥子。

    “鄙人是——伯纳市的代理市长,”戴礼帽的人说,“前任市长退休了,新市长还未推举,最近又发生了市民抗议,在这危急关头实在不能没有人处理市政,所以鄙人犹豫再三,只好暂代了市长的职务,真的是非常惶恐……”

    eStar众人一时有些懵然,看不出他演的是哪出戏。花海顺势道:“市长您受累了。”紧接着询问探索队的入驻安排。

    这位市长又是好一阵长吁短叹:“唉!不瞒您说,现在市民天天在街道和广场上涂鸦抗议,和城市警察发生冲突,实在找不到一处安静的地方给各位联盟长官休息……”

    花海忙打断说:“我们常年在太空中探索,什么样的条件都住的了。”

    “那就请各位先下榻在前任市长的官邸吧!那儿没什么人侍候,但打扫得还算干净!”

    “我们不需要有人伺候的——”花海猛然掐断话头,屏息凝听,围墙外传来人的呼喊和沉闷的碰撞声。声音一浪盖过一浪,好似有人将沙包投在墙上,间或夹杂着“滚出去”的怒吼。

    “外面发生了什么?”清融侧耳问易峥。

    “不清楚,听上去像两伙人发生冲突……”

    “这就是那群暴徒啊!”市长狠狠跺脚,将双手举过头顶,向下拍着大腿,“他们正在抗议本星域的资源开采,听说您们是联盟来的探索队,自然是要大张旗鼓反对,我本想把他们全部驱赶回去的,本市的警力可都在这里了,但他们人实在是太多了啊!”

    “我们没有怪您的意思,市长。”花海下意识攥紧了武装带,“只是市民堵在门口,我们怎样出去呢?”

    “伯纳市空港新建的时候,有地下车道可以直接通往市政大楼。”身后传来坦然无机质般的声音,“只是地道修建于七十年前,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走。”

    “这位……”代理市长这才注意到坦然,眼珠子滚动过去,上下打量一遭。但坦然遮得严密,教人看不出端倪。市长尖着嗓音问:“这位怎么会对本市的历史如此详熟呢?”

    “这是我们队的活电脑,”易峥抢话,“天文地理,风土人情,什么都懂一点。”

    “那可真是失敬失敬!”

    眼见市长又要长篇大论一番,花海忙打断道:“既然这样,我们还是先出港再说话吧,这里风太大了。”

    “您说的是,说的是,瞧我这记性!”市长一掌拍上脑门,半个身子向后仰去,又以一个不倒翁般滑稽的姿势弹回来,指着前方黑黢黢的通道说,“跟我走,您这边请。”

      

    通道有一截半嵌入地下,经向围墙时,透过斜上方的玻璃恰巧能看到人群。

    “这玻璃是单向的,您看得到外面,但是外面看不到您,您不用担心那些暴徒会冲进来。”市长许是察觉到花海的视线,便格外详细解释。

    “我不是担心这个,”花海喃喃,“看上去也只是普通市民啊。”

    eStar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出去,单向玻璃上,由于视角的倾斜,人影像章鱼的触手般拉长。他们大多数穿着灰色、深蓝的外套,满面尘土,其中还有孕妇和抱小孩的妇女。女人互相搀扶着,或站或坐在墙角,三四个包着围巾的头颅倾靠在一起,孩子被她们抱在胸前。男人咆哮着,举起路障砸向大门,风将他们的面目吹得变形。

    “究竟发生了什么?”花海问。

    “哎呀,这让我怎么说才好!”代理市长揉搓着枯皱的手指。

    “您直说就可以。”

    “都是因为资源的开采呀!也不知是从哪先传出来的,说矿场的废弃物堆积在山上,会污染水源头,造成市区周围为数不多的植物枯死。一旦失去防护林,这里很快会变得不适宜居住。”市长弯下腰,沉重地拍击胸口,“我可是竭尽全力辟谣了呀!广播电视每天都在循环播放专家的演讲……”

    “所以这只是谣言对吗?”清融也加入对话。

    “唉,长官您这问题,可教我怎么回答!”

    “您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
    “矿场确实每天都在拉出一车一车的废弃物,但他们都是有无害化处理标准的,按理说应该处理干净才会丢弃,但具体是怎么实施的……”市长的视线环绕五人转过一遭,顿了顿,猛然叹一口气说,“我也不能天天在那里看着呀!”

    “这市长,倒是不粘锅。”子阳贴近花海的耳边。

    花海点点头,在通讯终端上写下一行字,发给子阳:我觉得他想掩饰什么。

      

    通道陡然向下转折,以一个局促的角度扎进地下,花海无意间踩到石子,险些摔下台阶,被人拽住手臂拖进怀里。四周光线昏暗,鼻端萦绕着机械保养剂特有的柠檬香精味,不算好闻。墨镜微凉的下边框搭在他耳廓上,他一直起身子,镜框就滑过去。

    花海能感觉到坦然机芯的旋转和摩擦振动,他想推开他,但台阶太窄了,他们可能会因此摔下去。

    “好黑啊,”几乎是同时,易峥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,混着嗡嗡的机械声有些失真,“还好我带灯了。”

    雪亮的光柱扎进来,花海下意识闭眼,坦然松开他,那些有节奏的嗡鸣声离开他耳边。

    “哇,我看到了什么?”易峥惊呼,“我的两个队友怎么抱在了一起!”

    “我刚刚差点摔下去!”花海大喊,“再乱说我抽你!”

    坦然按着花海的一边肩膀,侧着身,从他身体和墙壁间穿过,默默走到最前阵。

    “您几位小心一点呀!”代理市长唉声叹气,“刚刚我讲到哪里了?唉!”

    花海与子阳交替应付着市长。

    路还长,阶梯与走廊不断循环,花海盯着坦然的后脑勺,渐渐有些出神。他不太适应成为被保护的那个。但AI不管这些,机器人三大定律的存在,注定他将为人类抵挡危险。花海想喊一喊他,道声谢,或者提醒他多留意,但最终都觉得自己矫情。

    坦然停下来。越过AI的肩膀,一行人看到出口。

     

    菠萝的海estar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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